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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兩天在夢裡迷了路,又再次到了一個人煙稀少,但是還是有不少屋瓦房舍之處,依稀記得出現在夢裡的景象約是傍晚時刻,大概是天快黑又可見到夕陽的天空,整排房舍都是約日據末民初時刻那般古舊,但似乎是來到了一座空城,偶然間或許見到人影,細看間,人影又消失。

我只記得在那座空城我似乎是與人有約,必須在時間內前往另一去處,可是我一直流連忘返的看著周遭景色,也找不著公車站出發,就耽擱了時間。晃著晃著,就走到雜草叢生處,立著退了漆、蝕了銹的公車立標,字眼已經完全糊了,好像是已經十多年沒有用過的車站,只有立了破舊蝕透站標。旁邊高聳的稻草跟灰煙迷濛的天空,像是即將落入天黑時刻,我在夢裡發冷地等著不知何時會到的公車,甚至也不能確定是否公車路線是否依然執行行駛。

等著等著,打著哆嗦,夢裡不知如何穿了短袖,發冷的身軀幾乎已經放棄等待公車,心理盤算著與人預約的時辰也因為我一時貪戀當地而誤了時辰,心理乾著急也都無法解決問題,倒是自己對自己叨唸不是。像是經過兩三鐘頭的等待,看了天色,徹底黑夜的景色,也已經徹底放棄公車的來臨,此時反而擔心起如何回去自己的世界,心理不停的盤算若被困在此城,我怎找出回家的工具,不停地打算如何回到現實層面。

當下自己望了四方,看著高聳的野草叢生,孤立單影的舊站牌,打算往前走到另一個約定處,即使自己完全不知道路線,也不知道唯一一條公路將帶領我到什麼地方。說時遲,那時快,突然有輛公車飛駛到來,停在我面前;來的是一台相當破舊的鐵片公車,銀白鐵漆補的七零八落,即使相對距離約是自己行走約十個步伐,打量著公車的古舊,眼見著公車上得玻璃也透見一層迂黃的污垢,車子像是被報銷過的台灣野雞車,心理不禁出了質疑,懷疑這當地已經是多年未修補建造任何公共設施,猶如被埋落地底下的死城一般。

公車似乎就真真確確的停在我面前,即使是窗戶蒙上厚厚的黃垢,依稀能透視玻璃,見到裡頭也有些許乘客,心裡的不踏實又有那麼點踏實了起,至少知道自己還有車可乘坐,便收起自己心裡一些莫須有的懷疑和批評,萬分感謝公車來的正是時候,心底是相當的高興雀躍,掛念著搭往下個地區,趕上與人碰面時間。

這時公車司機下了車,是一個年約將近五十的中年男子,面貌並不特殊,卻讓我記憶猶新,三分灰髮雜亂參雜,像是尚未經過梳洗,身著白汗衫,滿嘴髒牙,像是檳榔客,道道地地的「粧稼運將」模樣,難得見公車司機下車招攬客人,更覺得是路邊野雞車;即使或多或少有點擔心,但還是豁了出去,就只希望搭上車,趕緊脫離此荒地。

這時司機先生張口咧嘴,十分熱心的模樣,對了我,用一口台灣國語說:「這裡沒有公車開了,你就車吧,我順路載你,加減收就好。」(註1)

此時我因等待公車,慌了心神,只求能上任何公車,打從心底的感謝出了一台車,毫不由於的回應:「真的太謝謝了,等了好久了,我都已經徹徹底底的放棄了,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,還好你的車出現了,還願意載人,我感謝都來不及啦。」

這時候,裡頭的乘客幾個深頭出了窗戶,朝我這邊探了探,都是粧稼人模樣,還有幾個還向我招招手,好像好久沒見過新來到城裡的過路客。司機先生頭朝探手乘客那邊,望了下,繼續說:「來來來,就車吧,我們要繼續趕路。順你路,你就付點費用,有點兒貴,但是也沒車往來了,已經都晚上了,一個人行走在荒野公路上,你也就將就我們這台車吧。」

我摸了口袋的小零錢包,不知道自己是否帶足夠的錢付車資,似乎身上也只剩三百塊錢,再多也沒有了,搞不好就是按路程計費,像計程車跳表付費罷了。已經盤算最後的解決之道,張口問了司機:「運將,那你怎麼算價錢,我不知道我夠不夠錢。」(註2)

司機先生聽到我願意上公車,更是眉開眼笑,似乎有點過度熱心的說:「夠,你絕對夠付,夠本錢付的,我跟你打個折,你就夠了。」

聽了之後,全然不懷疑對方的意圖,還順口接著:「那怎麼算?」單純的心思完全也沒想到為什麼司機先生知道我的路,怎麼還沒問就對著我說順路。

司機繼續用台語讀音說了價碼,道:「四八。」就兩字,簡單扼要。(註3)

「嗄,四八?四十八塊錢啊!」我一聽價錢,心理亂高興的,想說果然粧稼人,特別老實收錢,也不貴,怎麼開始還跟我說有點貴,手邊三百塊,完完全全夠付車資了。

手往口袋,探著荷包,稍頓了下,繼續對著司機說:「一點也不貴,我給你五十塊錢好了,還是一百塊好了,你這麼好,一點也不貴,還即時出現,真的是救了我的命啊。」說完了,也沒聽人應答。

說著說著,就往公車門口走去,準備上公車,還催著司機:「唉啊,不好意思讓你的乘客等,我上車付你錢吧。」剛好司機先生也似乎急著走,同時跟我說道:「快快,先就車,再擱說,再擱說。」(註4)

我踏上公車台階,往裡頭望了乘客,卻因為裡頭的公車座椅設備大大嚇了一跳,猶如外表掉漆、補漆報廢的公車般,裡頭灰黑無燈,也沒什麼泡綿座椅,全都是木頭座椅,真不知道哪個年代的公車,車子一開動,鐵片外表、窗框,引擎零件,乓啷乓啷的轟耳作聲,像是車一開稍快就會解體的模樣。看著裡頭的乘客,約莫十來名,但是想盤算乘客數時,頓時又削減數名,成了六七名乘客,各個年紀都至少四五十,男男女女,怎麼衣著襤褸,像是逃難客般的灰頭土臉;我猶記最接近我的一個大嬸,列了嘴,一口暴牙,底邊鑲金的牙邊,竊喜的對我笑,一副我啥都不知情,眼角透著一股計謀。但不又一會兒,又恢復一個傻大嬸模樣,開開心心的車上唱山歌,像是久未出門走動的興奮旅客。

我往荷包想掏出五十元硬幣,要給司機先生,邊掏邊跟司機說:「不要算四十八塊錢吧,我給你五十塊錢,你不要找我了,零錢麻煩。」不過手往口袋怎麼掏,都好像沒有任何硬幣,倒是鈔票幾張,納悶自己怎沒零錢,給大鈔,怕給公車司機麻煩,不好找錢。

自己倒是很阿沙力的跟坐在駕駛車座上的公車司機說:「啊,運將先生,我給你一百塊好了,沒零錢,你也不用找我了,真的是很謝謝你才是。」

司機先生好像是一臉困惑的看著我:「那耶安捏,我們當初講好『四八』,我冇愛五十塊、一百塊啊。」(註5)

怎麼跟司機先生說話好像牛頭不對馬嘴,我心理還哼起小時兒歌「三輪車」末段:要五毛給一塊,你說奇怪不奇怪。還繼續說服司機先生收下我的錢,「賣安捏啦,好啦,你收一百啦,不然五十也好,不要什麼『四八』這種不完整的數目,乾脆一點啦。」不知不覺口氣像是平常殺價模式,但是自己卻是硬把車資價格提高給人。嘴巴說,行動也跟著作,就將手邊的錢,塞往票務員,硬著要他代收。

票務員不停的閃避,最後還是硬被我塞到口袋,我還高興的對司機先生說:「好啦,都收啦,真正賣客氣,謝謝載我上路喔。」這時,怎也沒想到見到司機先生怒顏臭臉,腦中的旋律還是響起那首三輪車的兒歌。(註6)

上車不到十分鐘,路程似乎也只有直駛,並無啥九彎十八拐的感覺,司機先生停了車,開了車門,不耐的口氣,怒顏鼓氣不爽地對我說:「落車,我只順路開到這邊,再下去就不順路了,落車落車。」(註7)

這時反是我變成了滿頭問號的問:「啊,怎麼還是荒郊野外,你不是說順路嗎?怎四周都還是草啊?那我怎辦?這邊也沒公車站牌,你就行行好,麻煩載我到有人的地方,讓我下車再轉車好嗎?」

司機先生堅決搖頭,毫不妥協,說話語氣降到冰點,硬生生的說:「落車,你的車錢到這邊,就只開到這邊,你根本不給我當初說好的。」

聽著司機先生這麼說,我又納悶,明明就給了錢啊,自己更是無奈到了極點,怎自己還是沒辦法到有人煙地區,之後下了車怎麼辦,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也乖乖地往車門走去,打算老實下車。下車左右看了下,心理想:還好有街燈,還是可以沿路走下去。

走下台階,腳落地面那刻,司機先生立即發出聲音,透著令人發冷無情緒的音調,全然不同於之前誇張熱心的模式,跟我說:「這邊有車班交接,你等咧,會載你到有人的地方,你到時候在那邊轉車。」接著,車門迅速關上,往前急駛,直直的一條公路,公車就一下子就無蹤影了。

下車後,我微等了下,就見到一台普通公車朝我這方向駛來,心底又即刻踏實,覺得即將再度被解救;當時身下雜草叢生,獨自站在全無人煙的單純荒蕪的公路上;不知怎回事,無聲息間,我的身邊突然多了好多路人,他們也在等車,好像大家已經都在這邊等車已久;只有我像是唱獨角戲,咋驚路人的的出現,再往四周看去,身邊的景色不停的變化,最後意識到自己是在城邊交通交接處,來來往往人煙更甚。

清醒後,腦袋裡還是盤旋著車費的數字「四八」,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非整數的車費,多給還不高興,滿臉凶相、悶頭鼓氣的模樣,真是沒有道理啊。五十塊錢有什麼不好呢?躺在床上還是細細想著當時發冷形影單隻,霎時間,又是人潮熱絡的場景。嘴邊琢磨琢磨「四八」、「四八」,怎不是四十八,唸著、唸著,回想當時的對話:

「那怎麼算?」
「四八。」

當初司機先生也不是說「四十八」,就只回了兩字「四八」,不合數字發音的邏輯啊。車資代價並不是說四十八塊錢,而是同音異字「死吧」。原來要的不是錢,只要命;只是我當時腦袋轉不過來,原來費用的計算是這樣計算,上的車是通往陰曹的巴士,去的是枉死城,載的是孤魂野鬼。原來順路,就是順黃泉之路,果然代價頗貴,還好當時付錢時,腦袋瓜兒猛耍呆,就這麼給自己找了一條路回來。

現在想想,我還真笑話自己,原來付了錢就不能要我的命,那我的命也才五十塊錢銅板一枚,或是一張握爛的一百元鈔票一張啊。


註1:「加減收」:多多少少

註2:「運將」:司機先生

註3:夢中「四」「八」的台語讀音是按單字發音,為「系」(see)「吧」(bàgh),而非口語「四八」--「速」(sue)「唄」(beih)。

註4:「先就車,再擱說」:先上車,再來談。

註5: 「那耶安捏」:怎會這樣呢;「冇愛」:不要。

註6: 「真正賣客氣」:別跟我客氣。

註7: 「落車」:下車。



PS. 早前幾天又再次碰到阿奇,夢裡看到他只是一個主角的友人(路人甲角色),夢中的友人(現實生活上也是我不認識的人)當下跟我介紹半躺在紅棕深色沙發上阿奇,說:「這是我朋友,Ar-ghee。」我看了阿奇一眼,點了頭,覺得是陌生人,帥是帥,但沒想多花時間跟他對話,忙著想跟夢中的朋友商量一些問題,可是夢中的阿奇多盯了我一會兒,讓我挺不自在地問了他:「幹嘛?你認識我嗎?」他面掛微笑,眼皮底下透漏著隱瞞,對我搖搖頭,我轉頭繼續跟夢中的友人洽談;但一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又出現,不過,就這樣我醒了,想了想Ar-ghee的發音,不就是「阿奇」的台語嗎?

欲知阿奇一事,請見「怪夢三部曲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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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g4ali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4) 人氣()